|
1968年10月21日，1087名南京知青自愿报名乘专列来到原伊克昭盟鄂托克旗和乌审旗插队落户。其间，我有幸认识了李玉春插友并和她结为伉俪。1976年，那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年。共和国的三位领导人相继逝世，“四人帮”在神州大地倒行逆施，唐山大地震，高原发大水。就在这一年的寒春，我们的孪生子孙鲲、孙鹏在苏米图公社呱呱坠地了。真是又喜又愁。喜的是草原上一下子添了两个“小马驹”，牧人们稀罕地纷纷赶来贺喜，认为这是兴旺的兆头；愁的是在那大灾大难的岁月，作为产妇的玉春，坐月子时，四壁空空，家中连一颗鸡蛋也没有。没有营养，哪来奶水？孪生娃娃的哭声哟，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厉害，在宁静的草原传得很远很远，谁听了不揪心？雪中，草原上的人们纷纷送来了“炭”。党委书记苏雅达来闻讯后，从全公社10多万牲畜抗灾用的70袋救命奶粉中，一次批给双胞子15袋；公社干部闻讯后出差陕北，帮我们买回了榆林奶糕；戍边二连边防线上的牧民子弟闻讯后，寄来了锡林郭勒盟奶粉；旗邮电局的信使闻讯后，在三天一次下公社送报纸时，捎来了种畜场的牛奶……一双双手，——热情的、普通的、素不相识的手伸向了我们。
图为南京知青与草原牧人合影
可是双胞子毕竟太饿了，三天就要吃掉一袋奶粉。这样的灾年从哪儿弄到这么多的奶粉呢？这样动荡不定的岁月，双胞子还能喂大吗？我再也不敢往下想了，只觉头皮发麻，双腿发软，人要瘫倒了！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之际，米德格玛揭开了我们那块用破棉胎缝制的厚门帘，笑吟吟地走进了我们的土屋。她是一位极普通的蒙古族少妇。除了头扎一块草原妇女酷爱扎的乳白纱巾外，一身蓝色粗布衣裳，穿戴同我们一样简朴。她的家庭也很普通。她的爱人吉仁巴亚尔从部队复员回来，在公社小学当大师傅，给孩子们烧水做饭。她也由一个哈达图滩上的牧羊女迁至查汗敖包脚下住下，在公社家属队劳动，挣几个工分贴补。她上有两位老人，下有一个刚出生数月的女婴斯庆图雅。
见米德格玛双脸颊冻得红通通的，我们连忙让出炕沿，请她靠近土炉暖暖身子。米德格玛笑而不语地走近炉旁，呵气，搓手，扑打掉身上的寒气，继而脱掉鞋子，竟自上了土炕。她盘腿一坐，朝哭成一团的鲲、鹏伸出双臂，心疼极了，连声说：“来，来，双子，快来姨姨这里吃奶！”“什么，吃奶？”我和玉春一下子愣住了，闹半天米德格玛不是来烤火取暖，而是特意来哺育鲲、鹏的！“宝劳贵（不成），宝劳贵，”我们连声谢绝：“你出工干活太累了。”“哈马贵（没关系），哈马贵”，米德格玛爽朗地笑了：“我一天出工还有两次休息呢。”“宝劳贵，宝劳贵”，我们很是过意不去：“你的女儿斯庆图雅也需喂奶呀。”“哈马贵，哈马贵，”米德格玛坦然地笑了：“斯庆图雅比双子大四个月，可喂小米糊糊。”“这，哪能成！”我们如负重债，惴惴不安。
“哈马贵，哈马贵，”米德格玛仍是那句话，情真意切地笑道：“米姆（母亲）常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哇。汉族的娃，与咱蒙古族的娃，都是一家人！”说着，她不容我们推辞，硬是一手一个搂起鲲、鹏喂起奶来。“这……”我的喉头哽住了。这些牧民看起来很普通，但是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他（她）们是会毫不犹豫向你伸出援助之手，而且他（她）们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做的，不需回报，不要感激……哦，可敬的牧羊女，这正是：“世上最甜美的摇篮曲，是母亲乳汁谱写的歌；世上最动听的摇篮曲，是母亲心中淌出的河”。米德格玛的乳汁啊，如救命的甘霖，义哺孪生子个把来月，且风雨无阻、分文不收，默默无闻地帮助远离老家的知青渡过了难关……
图为南京知青孙国光、李玉春夫妇和双胞胎儿子孙鲲、孙鹏在鄂托克旗合影
多少年来，不管我们走在哪里，牧羊女的笑声一直萦绕在我们的耳边。使我感到如不把她写出来，心中总像是欠了笔债似的惴惴不安。国庆40周年时，国家民委、人民日报社联合举办“民族团结进步”征文。机会难得，我立即将此事一气呵成，写出稿件，投寄《人民日报》。很快10月9日《人民日报》便全文发表了。并在全国各地2000多件来稿中，被国家民委、人民日报社评为5个二等奖中的一个。30年后，正当春风又绿江南岸时，米德格玛的小女儿乌东其其格，在南下学习期间，联系到已回南京工作的我们夫妇俩。一接到乌东其其格的电话，我们夫妇俩兴奋得啥也顾不上了，赶忙把乌东其其格和另外四位草原来的客人接到家里。又连忙喊回双胞胎儿子孙鲲、孙鹏，一家人忙里忙外，买菜、做饭、购礼物，气氛比过年还要热烈。而乌东其其格一见到我们夫妇俩，立即便以蒙古族晚辈拜见长辈的大礼鞠躬。我们夫妇俩的眼睛湿润了，乌东其其格的眼睛也湿润了，孙鲲、孙鹏兄弟俩也激动不已。记者闻讯将此事写出稿件“草原美女其其格来宁探‘乳亲’”，刊登在南京《晨报》上，一时石城人民争相传阅，传为美谈。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2008年9月16日11时许，我和玉春在米德格玛的小女婿乌都引路下，与阔别32年的恩人米德格玛终于喜相逢！而知道我们要来，米德格玛一家喜气洋洋站在大门口迎接，玉春连声说：“咱们回家了！回家了！”我们与米德格玛及她的爱人吉仁巴亚尔相互拥抱，又喊又跳，四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蒙汉两家人的心紧紧贴在一起。
图为孙国光、李玉春夫妇与米德格玛夫妇合影
记者们纷纷抢拍了这感人的情景。江苏电视台公共频道以《情满大草原》、江苏电视台城市频道以《南京双胞胎的蒙古族妈妈》、南京电视台城市频道以《周涛讲故事·你还好吗》、南京日报以《南京母亲千里答谢蒙族老姐姐》、金陵晚报以《蒙族姨姨义哺南京知青孪生子》等专题片和通讯相继播出、刊载，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原在部队曾为师级领导干部、转业后任南京市委老干部局副局长的严建华，在看到当天的南京日报《南京母亲千里答谢蒙族老姐姐》后，立即从手机上给我发来短信：细细端详四位老人激情相拥的照片，深为震撼，深为感佩。三十二载春与秋，磨不去知恩图报心；数千里路云和月，隔不断水乳交融情。感奋之余，口占一首，致可亲可敬的国光老哥和老嫂子暨内蒙古兄弟——“草原母亲菩萨心，金陵知青反哺情，人间大义感天地，蒙汉兄弟一家亲”。
2014年8月5日晚。在鄂托克旗酒店宴会厅做东的是孟根珠拉大姐。20世纪70年代，她丈夫江孟克（现已病故）在原苏米图公社供销社赶大车送货，她就在公社家属队劳动，挣几个工分贴补。她育有五儿一女：大儿宝音图、二儿江和平、三儿耐日乐图、四儿达布希图、五儿胡毕斯格拉图及女儿额克稍。1976年孙鲲、孙鹏出世，大约10个月后，便送到江孟克家，请孟根珠拉大姐带。江孟克一家十分喜欢这对汉族孪生子，他们爱称他们“对娃娃”。江孟克赶大车送货一回家，就急着上炕，一手一个，将“对娃娃”搂在怀里，左亲亲，右亲亲，十分的满足和快慰，赶车的疲劳顿时烟消云散。
孟根珠拉大姐心地善良，她也疼爱“对娃娃”。因是家庭主妇，每天除照看“对娃娃”，她还要料理家务、烧茶做饭、背沙蒿炒炒米，忙里忙外，不知疲倦。但再忙，她都要看看“对娃娃”，到底在哪里。是在炕上玩呢，还是在沙上滚，千万不能往井子口上爬！因为这里的井子没有井台，只是比地面稍高一些，对于尚不懂事的“对娃娃”来说，那是十分危险的！有一次，孟根珠拉大姐突然发现“对娃娃”不见了，家中没有，水井没有，明沙没有，水库也没有，顿时她吓得脸刷白。后来有人告诉她，“对娃娃”被旗邮电局的信使骑摩托车带到公社家属房去了。原来旗邮电局的信使在下乡送信、送报纸时，看见“对娃娃”十分可亲可爱，一高兴，就把他俩抱上摩托车，带他俩兜风转了一圈，造成一场虚惊……
“对娃娃”学讲话也挺费周折的。白天，他俩在孟根珠拉大姐那里听的是蒙古语；晚上回家后，又听我们讲的是汉语，一会蒙语，一会又是汉语，他俩学讲话就比一般幼儿慢多了。好在不多日子一般的日常蒙语和汉语，他俩很快也就听懂了。可惜的是，后来我调到盟委学大寨办公室，不久玉春带着“对娃娃”也搬到了东胜，他俩进了盟委幼儿园，老师讲的是汉语，不到一个月，“对娃娃”的蒙语竟全不会说了……
我们一家搬到东胜住后，苏米图供销社又有一个蒙古族干部将孩子送给孟根珠拉大姐带，这样孟根珠拉大姐就有九个儿女：七个是蒙古族，两个是汉族，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盼我们一家什么时候能回草原，大家喜气洋洋吃顿“团圆饭”。为此，当孟根珠拉大姐一听说我们全家要来乌兰镇，立即招呼她的儿女，纷纷从东胜区、乌海市、鄂托克前旗赶来乌兰镇团聚。
一个普通的牧民妇女能有这样的心愿，能有这样的情结，不能不说与昭君出塞和亲有极大关联。昭君出塞和亲已传为千古佳话。昭君墓，坐落在呼和浩特市旧城南9公里处的大黑河畔，由于每年“凉秋九月，塞外草衰”，大地草木枯萎，只有高耸的昭君墓上草色青青，人们把昭君墓称作“青冢”。“青冢拥黛”被誉为呼和浩特八景之一。古往今来，吸引了众多的中外游人，慕名前来观光游览，凭吊千古传颂的为民族团结做出巨大贡献的汉明妃王昭君。
在鄂尔多斯也有一座昭君坟。坐落在鄂尔多斯北部黄河湾里的昭君坟，与钢城包头隔河相望，是一个椭圆形的山包。它东西长约1华里，南北宽200米左右，山顶高出黄河水面70多米，因崛兀于平川，它更加显得磅礴雄伟，俨然一座庄严肃穆的大坟冢。
对此，《可爱的鄂尔多斯》作了精彩的描述：为了使同属华夏之族的胡汉人民永远不再分门，王昭君辞别昭阳殿，舍弃红罗衣，宁坐勒勒车，甘经塞外霜。她传播纺线、织布、耕耘、播种、炼铁、掘井等技术于塞外，把中原的文明带到了北国疆土。她用琴声止息了数世烟警之火，用脂粉泼灭了长年鏖战的风尘。她使“边人获安，中外合一”，给塞外带来了“牛马布野”“人民炽盛”的繁荣景象。鄂尔多斯黄河湾里的昭君坟，定然会同呼和浩特市大黑河畔的“青冢”齐名。
王昭君已经不是一个人物，而是一个象征，一个民族友好的象征；昭君墓也不是一个坟墓，而是一座民族友好的历史纪念塔。正如1953年董必武的诗作《谒昭君墓》所述：“昭君自有千秋在，胡汉和亲识见高”！
如今昭君出塞在内蒙古不仅家喻户晓，而且蒙汉结亲处处可见：
——孟根珠拉大姐的三儿耐日乐图娶了汉族姑娘李秀莲；
——她的女儿额克稍嫁给汉族青年刘侯才；
——她的二儿江和平的女儿江琼嫁给汉族小伙高强；
一个普通牧民家中竟有三桩蒙汉结亲的趣事！
而与我同在鄂托克前旗政府办共事的机要员红霞、郝巴图夫妇，她们两个女儿均嫁给了汉族青年；
与我同在鄂托克前旗政府办共事的炊事员达来、余梅花夫妇，其女儿找了南京市溧水区的汉族青年，与秦淮河源头的心上人结了亲家。
与我同在伊克昭盟（今鄂尔多斯市）党校首届大专班学习的蒙古族学员李向峰（蒙名额尔德木图）与汉族女青年喜结秦晋之好。
在我们插队鄂尔多斯的千名南京知青中，据不完全统计，就有36户蒙汉结亲的家庭。鄂托克旗原额尔和图公社的吴家铎娶了蒙古族姑娘斯琴花；鄂托克前旗原布拉格公社的高志宏娶了蒙古族女青年王钢花；鄂托克旗原阿尔巴斯公社的王强娶了女牧民巴图那顺；还有鄂托克旗原新召公社的余国钧娶了格玲；鄂托克旗原察汗淖公社的赵仁海娶了段翠玲（达拉特旗）；鄂托克旗原查布公社的梁丽蓉嫁给蒙古族青年胡日嘎；鄂托克前旗原布拉格公社的张萱芸嫁给蒙古族青年云布仁；鄂托克前旗原玛拉迪公社的方秀兰嫁给蒙古族牧民热西道尔基；鄂托克前旗原珠和公社的陆学萍嫁给哈斯牧仁；鄂托克前旗原布拉格公社的吴维华嫁给昭那斯图；鄂托克旗原阿尔巴斯公社的董逸仙嫁给巴达玛；其妹妹吴荣华嫁给叶海山；鄂托克旗原查布公社的尹增琳嫁给扎那；鄂托克前旗原吉拉公社的李丹嫁给沙若飞；乌审旗原乌兰陶勒盖公社沈阳春，组建了一个蒙汉和睦之家，学会了一口流利的蒙古语……
宴会上，我们频频举杯，敬酒祝福，放歌抒怀，互赠礼品，气氛比过年还红火！互赠礼品了。孟根珠拉大姐一家送我们的礼品有：一是银碗。早在元朝以前，蒙古族即以使用银器闻名。蒙古族银器品种有银碗、蒙古刀、蒙古银壶、饮酒器皿、头饰银簪、各种马具鞍花等。其特点是大方淳朴，精巧细致，色彩纹样古雅，具有鲜明的民族风格。在蒙古人的心目中，将象征吉祥、美好、幸福的马奶酒盛在银碗中招待尊贵的客人，不仅表达了恭敬和虔诚的祝福，还传递着他们对客人的友谊像银子那样纯洁，像马奶酒那样洁净的美好情意。银碗坚硬不易碎，可世代使用，赠与你望你子孙绵延，并将象征吉祥、美好的银碗一代一代传承下去；二是八骏图。蒙古族堪称马背民族，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马的兴衰一直与蒙古族荣辱水乳交融，蒙古族马文化与能征善战的蒙古民族一同载入史册。蒙古族是典型的游牧民族，在贯穿于日常生活的畜牧、狩猎、战争、节庆、迁徙等活动中，马以不可替代的物质地位与主人生死不渝。这种须臾不分的生存状态构筑了马在牧民生活中所兼具的多重身份：工具、财产、伙伴、战友等，不同身份的转换为马积淀了丰富的角色内涵；三是头戴。鄂尔多斯蒙古族妇女头饰，俗称“头戴”，它是蒙古族装饰品中的精华，是鄂尔多斯人的骄傲；四是模型。羊在蒙古族风俗中有许多与羊有关的现象，蒙古人从出生到结婚，从祭祀到饮食，处处离不开羊。蒙古族风俗中羊的功能可分作五类：占卜、驱邪、作为祭祀的牺牲、婚礼中作为圣物、作为一般礼物。以往蒙古人成婚送礼多实行“九五类俗”，一哈达，二酒，三山羊，四牛，五衣物，六头饰，七骆驼，八蒙古包，九用器，不仅有羊，而且有牛、骆驼这样的高价牲畜，羊在位次中排列第三，居于象征吉祥的哈达和酒之后，含义已经非常明确，羊在蒙古人心底深深扎根并融入蒙古族的血液中；五是马模型。世世代代在草原上过游牧生活的蒙古族人民日常生活中的风俗习惯、生活用具等均反映了马背生活。因此世人把蒙古民族称作马背上的民族。久而久之马文化就变成民族文化。比如，游牧生活所需的蒙古袍、蒙古靴子等民族服装；马鞍、套马杆等马具就是典型的马背文化之组成部分。草原游牧民族的生活当中马是不可缺少的交通工具，有了马才能够了解辽阔的大草原的内涵，才能够准确挑选出下一次游牧的理想草场；有了马才能使在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分散居住的游牧民得以相互来往和交流；有了马才能够在无垠的大草原上放养成群的牛、马、羊和骆驼等五大牲畜。在蒙古族的文化中羊和马都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过去每当有人问家里新生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的时候，牧民们都会回答生了个放羊的（女孩）或者是生了个放马的（男孩），给小朋友的礼物在蒙古族的文化中是与她们的性别相吻合的，同时希望姑娘像小羊羔一样温顺、美丽；男孩像马背上的英雄一样勤恳、坚韧、不畏艰险。我们也回赠了礼品。孟根珠拉大姐一家人异常兴奋，好不喜欢，爱不释手。
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候。我们簇拥着孟根珠拉大姐，将她及家人一直送到电梯旁。电梯门打开，孟根珠拉大姐猛地转身，跑向鲲、鹏，在场的众人尚未来得及取出手机拍照留念，便见孟根珠拉大姐就在孪生子双颊上各自深情地左吻一下，右吻一下，这才依依不舍地上了电梯……
2008年中秋节前一天的傍晚。我和妻子玉春告别92岁的老母和出生刚满月的爱孙，同数百名南京老知青非但没有和家人团聚，反而要在这一天离家北上，奔赴鄂尔多斯草原了。作为老伴，还是我最了解玉春的心思：报名截止日即将来到，玉春睡不好觉，心里十分矛盾，双腿膝盖长满骨刺，行走艰难；可是她想去的那个地方更是让她难以割舍、难以忘怀。
1970年，玉春当上了鄂托克旗原新召公社红旗大队民兵连长、团支部书记、妇女主任，这就决定她要带领全大队的年轻人参加突击劳动。哪里苦，哪里累，哪里需要，就要出现在哪里。她们打过土墙，盖过房，搭过牛羊棚圈，打过草，在冰冷的盐湖中捞过盐等。在艰苦的劳动中，玉春与那里的人民结下了深厚的情谊。1971年12月鄂托克旗全旗民兵连长军政训练，她三枪打了29环，可在手榴弹实弹投掷时和投教练弹时却判若两人，只投了3米！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夜里她从大喇叭紧急广播中听说有位蒙古族妇女患宫外孕，生命垂危，急需输血时，便立即从床上爬起，赶到旗医院献了血。后来她调回南京工作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那方蓝天、那方土和那里的人们。
如今有机会重返草原，她怎能放弃呢？看着老伴着急、痛苦、矛盾的样子，我心里也不是滋味，我知道这次远行是圆老伴的一个梦。我们这次是下定决心，“即使老天下刀子，也要去草原”！我把这个决定跟儿子一说，儿子既开心也很支持，说爸妈你们去吧，家里有我们，小家伙请人照看就行了，放心吧。就这样思前想后，安排妥了家里所有的事情，9月13日我们老夫妻双双踏上北上西行的列车。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2008年9月16日11时许，我和玉春在米德格玛的小女婿乌都引路下，与阔别32年的恩人米德格玛终于喜相逢！而知道我们要来，米德格玛一家喜气洋洋站在大门口迎接，玉春连声说：“咱们回家了！回家了！”
我们与米德格玛及她的爱人吉仁巴亚尔相拥相抱，又喊又跳，四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蒙汉两家人的心紧紧贴在一起。岁月易逝，真情难泯。2014年的夏天。我与玉春的身体越来越欠佳。玉春体检，CA125指标超出正常值3倍；住院检查，又直线飙升，超出10余倍；开刀手术，又发现恶性肿瘤；化疗后，肺部又发现16×19mm结节灶。我患有50多年老慢支、冠心病、后来视力越来越差，电脑上看字经常模糊，我还不知道自己已患上糖尿病。多家医院检查，空腹血糖16.56，餐后18.60；在服两种降压药后，血压仍高达150/100，经常头晕身子飘；体检核医学5项指标，我竟有3项超标，医生脸色严峻让我立即住院治疗。
我与玉春则想的是，我俩在鄂尔多斯插队、支边整整20寒暑。无论我们在牧区公社，还是在盟直机关；无论在鄂托克旗，还是在鄂托克前旗，当我们遇到困难时，总有好心的人（有蒙古族，也有汉族），伸出热情的手，帮我们渡过难关，这些人一辈子也不能忘记他（她）们。趁我们现在身体还能动时，一定要带领孪生子孙鲲、孙鹏；儿媳李甜、龙蕴；小孙子孙皓阳、小孙女孙皓玥，全家八人，一个也不能少，省亲鄂尔多斯大草原。去看望那里的人们，感恩那里的人们，传承蒙汉人民患难情，永续民族团结世纪缘。让这次草原行，成为一个省亲之旅，一个感恩之旅，一个传承之旅，一个圆梦之旅。
时间就定在8月2日、小孙子孙皓阳参加江苏省少儿声乐6级考试后。基于儿子、媳妇的工作不能耽搁，此次省亲鄂尔多斯大草原一路经过的康巴什、成吉思汗陵、东胜、鄂托克旗、鄂托克前旗只能是7天时间，往返机票全部定好，日程全部排满，轻易不得变动。
好事多磨。7月23日《扬子晚报》新闻背景介绍：据《人民日报》消息代号“火力——2014.山丹”的演练，15日凌晨在河西走廊中部的“甘凉咽喉”拉开战幕。同日《扬子晚报》消息：网传涉及南京等12个机场——航班延误将持续26天？7月20日至8月15日，上海虹桥、浦东、南京、杭州、合肥、济南、无锡、宁波、青岛、连云港、郑州及武汉的12个机场实行“航空管制”。7月24日《扬子晚报》报道：南京禄口国际机场昨100多趟航班延误。当晚，接航空公司电话，我们预定的8月2日飞往鄂尔多斯航班取消。而听说航班延误严重，不少旅客转坐高铁，最近的车站也是热闹非凡，多趟列车车票都是“秒空”，南京两大火车站客流量超过春运。
心急如焚。回想我们这次举家省亲大草原的一幕幕，从儿子、媳妇千方百计地请到假（当时南京举办青奥会，严禁干部外出）；从订好机票，又因军演航空管制而取消；从到了机场，听到广播不停播放“航班延误”；从登上飞机，却一分一分等候飞机起飞的通知；从出发前打了上百个长途电话，行程一遍遍修改……无不充满艰辛和曲折，然而，我们凭着一个信念：即使老天下刀子，也要草原行！终于我们全挺过来了，8月3日晨5:30我们就叫醒儿孙们，再次检查出行的各项证件、行包出发，到了南京禄口国际机场；原定15:30起飞的天津航空公司GS6408飞机，终在17:35驶向跑道，继而一声轰鸣，昂首飞向蓝天！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们终于举家飞向大草原，飞向魂牵梦萦的鄂尔多斯…….终于如愿以偿，我们全家祖孙三代八人，一个也不少，省亲鄂尔多斯大草原。玉春常对儿孙们念叨：“这恩，这情，切不可忘记，切不可忘记，这是做人最起码的道德！”5日一大早，身居鄂托克旗乌兰镇的主家米德格玛，兴致勃勃安排三辆轿车，载我们去碧海阳光国际温泉中心。
热情的米德格玛的两个女儿斯庆图雅和乌东其其格不仅在乌兰镇抢着给我们一家人买了泳衣、泳裤、泳帽，到了碧海阳光国际温泉中心还给我们买好所有的门票。孙鹏笑对斯庆图雅说：“姐姐，那时，我与哥哥年纪小，不懂事，把本该喂你的奶给抢吃了！”“哈哈哈……”众人一起爽朗地笑了。尽管孩子们是第一次见面，然而孩子们不管是蒙古族，还是汉族，个个毫不拘束，一见如故，如同亲兄弟姐妹一般。感谢斯庆图雅的朋友其其格（教师、爱好写作和摄影），在碧海阳光国际温泉中心为我们摄下了这珍贵的照片。
孩子们骤然明白了，父母带我们来草原，就是要把蒙汉情一代一代传下去呀！
我们乘车跑了30多公里路，于下午2时前赶到鄂旗民族饭店宴会厅。
我说：“今天咱们蒙汉两家人，还有秦志忠、王素华夫妇能欢聚一堂，这是缘分哪！今天，就不分主、宾，不分蒙、汉，不分老、少，总之一家人，就不要客气了，一切规矩，全免了！”大家齐声说“好！好！好！”我对着斯庆图雅和乌东其其格说：“我们就想听草原上的歌，特别是原汁原味的鄂尔多斯民歌，你们姐妹俩就给大伙唱唱吧！”众所周知，鄂尔多斯素有“歌海”之称。果然，斯庆图雅和乌东其其格落落大方，在我和玉春示意下，首先向米德格玛当年的领导秦志忠献歌敬酒。她俩亮开银铃般的嗓子，唱起誉满全球的鄂尔多斯宴歌《祝酒歌·金杯》。
他俩又走到秦志忠的妻子王素华前献歌敬酒。她们唱的是蜚声中外的内蒙古民歌《美丽的草原我的家》。斯庆图雅和乌东其其格随后来到我的面前，亮开天籁般的嗓音，唱起《苍天般的阿拉善》。她俩为玉春献的歌是《蓝色的蒙古高原》。
斯庆图雅和乌东其其格为孙鲲献唱的歌是《雕花的马鞍》。她俩为孙鹏献唱的歌是《鸿雁》。
……
唱吧，唱吧！那情，那景，那韵味，令我们这些远方来客激情澎湃，手舞足蹈，跃跃欲试，不能自已，情不自禁一起加入歌唱中，真是“酒不醉人歌醉人”啊！就连三岁的小孙女孙皓玥也用稚嫩的童音唱起《西游记》中的插曲“白龙马”：
白龙马蹄朝西
驮着唐三藏跟着仨徒弟
西天取经上大路
一走就是几万里
……
哦，白龙马蹄朝西，一走就是几万里。回想我们这次举家省亲大草原的一幕幕，……无不充满艰辛和曲折，然而，我们凭着一个信念：即使老天下刀子，也要草原行！终于我们全挺过来了，如愿以偿地到了大草原！刚从幼儿园毕业、六岁的小孙子孙皓阳也不甘沉寂，张开喉咙唱起《幸福像金达莱一样》。这是一首充满朝鲜民族风的童谣，也是孙皓阳刚刚参加江苏省音乐家协会音乐考级少儿组6级考试的歌曲。考前，孙皓阳在家教老师一个月的精心辅导下，唱得热烈、喜庆、欢快，富有激情，得到主考老师的好评，顺利地通过6级考试，拿到了证书。此时他拿这首歌前来助兴，赢得一片喝彩声。
最后，孙鲲、孙鹏孪生兄弟联袂唱起他们心中蕴藏多年的歌《孩儿将回到你身旁》。
如果说鄂尔多斯是我们的第二故乡，那么草原则是双胞胎儿子的生命摇篮！儿子可是地地道道、土生土长的鄂尔多斯人！我们从小就教育他们不要忘了根；我们把他们小时候牧民给缝的蓝布蒙古袍一直珍藏着；而草原也在孙鲲、孙鹏孪生兄弟心中深深扎下了根。20年前，他们从磁带里猛地听到《孩儿将回到你身旁》（这是我起的名，因时间长了，这首歌究竟叫什么名字，一时也想不起来了），喜出望外，就不停地跟着一个老式录音机学唱。
谁知，这次省亲大草原，他俩竟把这首歌声情并茂地唱出来，心系草原，感恩母亲。虽然主宾之间蒙、汉语交流还不太通畅，但全场鸦雀无声，聚精会神。当他俩唱到“白发苍苍举目眺望，孩儿将回到你身旁”一句时，猛听米德格玛情不自禁，脱口就是“噢——”的一声，满脸顿时浮现出会心、欣慰的笑容，她听懂了眼前这对汉族孪生兄弟如泣如诉的心声！
正如《可爱的鄂尔多斯》一书所述：“宴席上的歌声，是一盆盛情的旺火，一切恩恩怨怨的蜚短流长，都在热烈的旺火中融化了；一切和和睦睦的相敬如宾，都在心灵的沟通中加深了”……
歌声中，我们的情凝得更深了；歌声中，我们的心贴得更紧了；歌声中，我们互赠了礼品；歌声中，我们诚邀米德格玛一家在方便时，一定要来南京走亲戚。俗话说得好：“邻居越走越近，朋友越走越亲。”孪生子的救命恩人米德格玛哟，我们全家将在六朝古都、十里秦淮恭迎你们……
千山隔不断，江河万古流。我们结束了8月上旬的草原行，乘机平安地返回南京。趁热打铁，我立即着手整理途中的日记、资料和照片，撰写《举家省亲大草原》书稿。不想，玉春查出恶性肿瘤，我便将主要精力投到陪玉春求医、问药、手术，化疗、陪护上。更想不到的是，这期间，可能过于劳累，我的体重竟一下子减了26斤；我的老咳喘罕见发作，入睡时，胸闷气瘪，必须爬起剧咳40多次，才好不容易咳出一声来；整个腰似乎要断了，必须用硬棍死死顶住腰眼，才能直起身子。特别是2015年7月20日凌晨3时，我起床小便，竟腹胀如球，半个多小时过去却解不下一滴尿。在去省中医院求医的9个小时中，跑了23趟卫生间，勉勉强强挤出几滴尿，头冒虚汗，手心出现麻感，备受煎熬。泌尿外科的苏健副主任在看了我的彩超报告后，吃惊地说，“你的前列腺增生是正常人的10倍，必须立即住院手术！”我说：“我不能住院，家中还有一个肿瘤病人和一个小孙子要照护！苏主任，你能否帮我保守治疗？”同时，我悄悄告诉他，我在退休前后的八年中，一年出一本书，一往情深地讴歌民族团结现正在写《举家省亲大草原》一书，以感恩草原人民，希望得到他的鼎力相助。
热心肠的苏主任上午看完排队待诊的所有病人后，顾不得下班吃午饭，就给我做了只有在病房才做的插管导尿手术，并一再叮嘱我“切不可久坐，不可劳累，坚持服药，定期检查，绝不能再复发了！”在苏主任的积极帮助下，我边治疗，边写作，很快拿出20万字并配有数百幅彩色和黑白照片的初稿。北京文友、《大方》杂志社总编秦占勇在看了初稿后，当晚即给我发来短信：“大作收悉，已拜读，感慨万千，为您勤奋执着的精神叫好，为您又一部著作的诞生而满心欢喜。我的意见是尽快出版，尽快把这份喜悦和情意传递给草原人民。”该书于2015年10月由中国教育出版社出版。
当米德格玛的小女婿乌都（他的普通话比我好，我说话总夹带着南京腔，说快了牧民听不懂）去年底前看到《举家省亲大草原》一书，得知玉春的病情并立即告知米德格玛后，米德格玛与吉仁巴亚尔夫妇迫不及待要亲自到南京看望我们，遗憾的是过年的机票早就卖光了。我们对米德格玛与吉仁巴亚尔夫妇即将来宁的意愿表示热烈欢迎，并恳请一辈子没有走出过大草原的她俩，在南京能多住几天，领略南京现代化大都市的风采。不想乌都给我发来的短信却是：“他们二老3月4日上午乘机来宁，3月7日上午就乘机飞回。这是他们能安排的日程最大化。二老的本意就是要去看望叔叔阿姨，没有游山玩水之意。我们做小辈的考虑他们年纪也大了，好不容易出趟门，也该看看，所以在我等一致游说之下，安排了四天行程，还望您和阿姨谅解。”
后来，我从乌都处得知，为确保四天行程平安顺利，原计划3月4日凌晨4时，他将开车从鄂托克旗乌兰镇出发，奔波200多公里将二老送到康巴什机场乘机。后因见米德格玛极易晕车，在自己公务缠身情况下，便提前一天让二老乘出租车到康巴什住下，第二天又请人将二老送到机场。玉春感慨地对儿子、媳妇们说，“这就是草原人，淳朴，实在，赤诚待人，宁可自己多辛苦点，也不愿给他人添半点麻烦。这恩，这情，切不可忘记，切不可忘记，这是做人最起码的道德！”
孩子们越发明白，父母常常向他们提起米德格玛及她的家人，“就是要把蒙汉情，一代一代传下去呀！”历史上被誉为“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洲”的六朝古都、十朝都会南京，如今“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特别是那漫山遍野怒放的梅花，更是绽开张张笑脸，恭迎远方来客。
3月4日中午，我们将米德格玛与吉仁巴亚尔夫妇迎进秦淮河御水湾花园的家中，与来自草原的亲人在金陵喜相逢！
状元楼酒店位于南京繁华闹市夫子庙。晚上我们在状元楼酒店、这是一座具有浓郁民族特色的国际五星级饭店，为恩人米德格玛与吉仁巴亚尔夫妇接风。
3月5日晚，我与哥哥、弟弟、妻弟还有亲家率儿孙共21人齐聚新街口金鹰大酒楼，热烈欢迎米德格玛与吉仁巴亚尔夫妇来宁省亲。
3月6日晚在御道街御宴楼设宴为草原亲人饯行。从小看着孙鲲、孙鹏长大的老知青、原南京市国税局副局长、巡视员、退休后仍不遗余力促进两地经济“优势互补，共同发展”的南京内蒙古商会会长吴家铎，携蒙古族妻子斯琴花；老知青曾多次重返草原，实现两地联手扶助困难学童的原南京市白下区教育局局长张炳华；老知青、常为牧民修理半导体收音机、利用无线电遥控技术为全旗民兵连长成功演示起爆地雷的柳新生应邀赴宴。同苏米图苏木的老乡欢聚一堂，大家喜出望外，祝福问候，频频举杯，好不亲热。
米德格玛与吉仁巴亚尔夫妇在南京短暂的两天半行程，我们领她们游览南京最美的景点，请她们品尝南京最好的菜肴，陪她们观光南京最酷的城建……让来自草原的亲人沉浸在钟山儿女一片情意中。
3月7日晚，当米德格玛夫妇平安回到鄂托克旗乌兰镇的家中时，她的小女儿乌东其其格便立即给我们发来短信：“这次爸妈去了南京后特别开心！说我们回到南方家了，爸妈说咱在南方南京有个家，北方鄂托克有个家。这几天他们看了以前从未有过的东西，说是很知足了！”
玉春则回复：“你们来，我们全家都高兴。有机会时，带孩子们都来南京玩玩，多住几天！”
情深深，意切切，这正如原内蒙古伊克昭盟（今鄂尔多斯市）行政公署盟长、十届全国政协常委、民族和宗教委员会副主任夏日泼墨所书：“钟山阴山一线牵，成陵金陵两地情”。哦，一线牵，两地情；心相连，共命运！在草原姐妹的身上，涌动着我们钟山儿女的热血；在我们支边青年后代的身上，流淌着牧民妇女的乳汁……血脉相连，患难与共，水乳交融，这不正是祖国社会主义大家庭的真实写照吗！“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这不正是时代发出的滚滚雷鸣吗！
“民族团结是各族人民的生命线”。当年，草原用这博大的爱，温暖了多少钟山儿女；今朝，我们要继续弘扬这种精神，去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
钟山、阴山巍巍立，黄河、长江滔滔流。我们衷心祝愿蒙汉各族人民的情谊如江河之水，世世代代，浩浩荡荡，奔涌天地……
支边40周年回草原省亲时，因时光匆匆，没有顾得上多聊几句话，但米德格玛一见孪生子的照片顿时笑得合不拢嘴的情景仍历历在目。我们回南京后，她打来电话，说“她们家杀了一头牛，准备捎些牛肉给我们尝尝。”她问有没有留守知青回南京？我们一听，愣了：米德格玛家也不放牛，她哪来的牛？一只羊都要1000元，何况是一头牛呢？莫非又是她花大价钱买了一头牛？我们顿时感到过意不去，便赶紧说，我们离开鄂托克旗的时间长了，有哪些知青在留守也不清楚。米德格玛不甘心地问，那你们的好友秦志忠、王素华呢？我说，他们国庆节前已回过南京了。“噢……”，听得出米德格玛语调十分失望。
大年三十晚上，我们电话互拜新年时，她又问有谁回南京？我还是那句话，“不知道。”谁知过了春节后，她的女儿乌东其其格从我儿子处问到我单位的地址，4天后便将割成条的牛肉风干后以特快专递给我们寄来了。
我将沉甸甸的包裹抱上楼，放过羊的玉春仔细一看，“不得了，这是除了牛的骨架外，整整一头牛的精瘦肉啊！”“她们一点也舍不得吃，全给风干寄来了！” 玉春好不感动：“国光，你快给米德格玛打个电话。”我拨通了米德格玛的手机：“谢谢你们的好意，寄些来尝尝就行了，可你们为什么要将整头牛的肉都给我们寄来呢？” 米德格玛爽朗地笑道：“孪生子爱吃牛肉哇。”
图为孙鲲、孙鹏给草原额吉表达心意
多么实在的草原人，多么豪爽的草原人，牧羊女的酒窝里盛满了真情。
2008年，是知青上山下乡40周年。江苏电视台公共频道为了纪念40周年，准备将董加耕等当年赴农村、农场、兵团、新疆、内蒙古知青的故事，拍摄成8集电视专题片《岁月无痕》。当电视台的记者张媛经内蒙古知青联谊会介绍找到我时，我想也可能是记者猎奇，一开始也没当回事。
可不想张媛听了我讲述的南京知青与草原人民一桩桩感人故事后，眼睛竟然湿润了，特别是对玉春为牧民产妇献血和牧羊女用自己的乳汁义哺知青后代一事，印象深刻；尤为被牧民做了好事却不求任何回报的精神所强烈震撼，当她回去向电视台的领导汇报后，领导当即拍板，就抓住这事来拓展，突出一个“情”字，题目就定作《情满大草原》，一定要把草原人民与钟山儿女血脉相连、水乳交融的深情充分展示出来。
尔后张媛等记者连续5次来采访，记得一次双休日到家中采访已到中午12时了，我们想请她们吃顿便饭，竟被她们婉言谢绝了。下午2时她们又准时从电视台赶来，继续采访拍摄。这种敬业精神感动了我。在得知她们要在5月份播出《岁月无痕》8集电视专题片后，我决心助她们一臂之力。原设计方案是电话采访米德格玛。我觉得有些呆板，便建议请米德格玛的女婿——鄂托克旗政府办公室秘书乌都，用自家的数码相机拍一些米德格玛的镜头，最好在五一节前传到南京。张媛听了连声说好。此时距五一节还不到10天。热心肠的乌都，接到我的电话后，立即找了一个双休日，开了一个车，带了一台专业摄像机，将米德格玛拉到一个畜群点上，望着潮水般的羊群，米德格玛满心欢喜抱起一只小羊羔，用奶瓶亲切地喂起奶来。这个在牧区司空见惯的奶羔图，再配上乌东其其格特意选送给我听的马头琴独奏草原民歌《摇篮曲》，直把牧民亲切、和善、博爱的精神世界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电视台的编导看后情不自禁拍手叫绝。后来《情满大草原》分别在5月24日、10月2日晚7时黄金时刻播出，社会反响良好。一天我在小区散步时，遇到两位八旬老人，原来他们是黑龙江军分区的离休干部，当他们看了《情满大草原》后，连声称赞：“太感人了，太感人了，草原人民大爱无边，马背民族不愧是一个伟大的民族！”
美丽草原我的家，草原处处有亲人。
2018年是南京知青插队内蒙古鄂尔多斯草原50周年。
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8月16日，原苏米图公社红旗牧场知青张炳华突然给我打电话，“你猜我们在哪里？”
原来原苏米图公社红旗牧场9位南京知青正在米德格玛家做客。
难忘大灾大难的1976年，米德格玛将4个月的女婴斯琴图雅改喂小米糊糊，却用乳汁义哺我们的孪生子，恩人哪，恩人！
我急问张炳华，你们怎么认识的？张炳华说50年前米德格玛的哥哥孟克其劳是公社乡邮员他们就认识了。米德格玛听说我们这次因身体欠佳不能回草原时，通话时她哭了，不止一次地哭了，又给我们寄来2箱干牛肉条和乳制品。
此时我右腿下部是黑乌乌的糖尿病足，腿肚子是青筋突起的静脉曲张，右膝盖又骑电瓶车不慎摔伤。玉春让我注意一点安全，又催我赶紧骑车到超市买南京特产，我三次跑快递公司给草原乡亲们寄走了特产和她用珠子编的女式挎包，聊表一份感恩心意。
2018年是南京知青插队内蒙古鄂尔多斯草原50周年。
为迎接南京知青大规模的返乡省亲活动，退休后被聘为鄂尔多斯市人民政府法律顾问的德·德格德，又专门从她工作地东胜赶回苏米图苏木，与原苏米图苏木党委书记、蒙古族干部王定宝，在百忙之中联手支持现任苏木领导做好迎接南京知青的工作。苏米图苏木特别为回到草原的全体知青精心准备了每人一份礼品——典藏真皮牛皮画艺术品《苏米图乡亲永远情系南京知青》。为南京知青这次到来，在南京时德·德格德就与我们通过微信反复核对来蒙探亲知青的名单。到内蒙古后才知道她为知青的礼品反复酝酿、反复设计，多次与呼和浩特市的制作单位探讨，为的是能给南京知青一份真正代表牧民乡亲们的心意、一份表达民族团结和睦情谊的礼品，同时她还一再邀请我们去伊克乌素小队抚养她长大的姨妈家做客。为助推鄂托克旗名优特农牧产品走出内蒙古、走向全国，2020年11月20日，鄂托克旗政府和南京市内蒙古商会在南京联合举办了鄂托克旗名优特农牧产品展示会。11月19日下午，参会的鄂托克旗政协副主席乌都一下飞机，赶到下榻的酒店后，便立即给我和玉春通了电话，称要来看我们。乌都捎来了米德格玛的问候，捎来了第二故乡的乳制品，捎来了草原人民的一片心意。
钟山阴山一线牵，成陵金陵两地情。蒙汉人民的情谊哟，早已超越了民族，超越了地域，超越了血缘，成为炎黄子孙实现中国梦的神圣伟力……
作者：曾是鄂尔多斯市鄂托克旗苏米图苏木插队落户知青，先后在鄂托克旗、鄂托克前旗、原伊克昭盟党校工作，退休前是南京市国税局处级干部
|
蒙公网安备15060302000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