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8月18日注定是一个吉祥的日子。那一天,国务院批准设置鄂托克前旗,行政中心驻敖勒召其。第二年,敖勒召其镇开始建设。
我在鄂托克前旗的八年时间,恰巧是与敖勒召其镇的建设紧紧联系在一起的。1981年1月我调到鄂托克前旗政府工作,不久我这个从未接触过基建工作的门外汉,就被负责旗党政机关基本建设工程的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李吉林同志“点兵”要去了。同我一起被“点兵”的还有达伦巴雅尔和恩克毕里格两位刚刚参加工作,稚气未脱的年轻人。
第一件事,就是李主任带着我们三个兵去实地帮助旗城建局的张一柳局长和刘国英技术员(这是当初城建局的全部人马。后来加入了南京知青徐立昌),把图纸上的敖勒召其镇的方位坐标、街道走向及规划地块,进行现场测量放样,打桩定位。整个镇区呈长方形,南北为长,东西为宽;主干道为一纵三横,组成一个大写的“丰”字,暗喻着前旗人民要建设一个草原丰茂丰饶,物产丰厚丰足家乡的美好愿望。
我们每天早出晚归。在测量信号旗的指挥下,照着经纬仪瞄准的方向,一边扛着标杆,背着木桩和大锤,一边拉着测绳不停地跑位,立标,定点,打桩……五月底正是草原上乍暖还寒风起沙扬的季节,我们个个都给整拾得汗流浃背,黑不溜秋,灰不遢遢……
几天时间,我们就跑遍了未来敖勒召其镇的每一个角落。这里地处北面的梁地和南面的沙巴拉地的交汇地带①。曾经住有一户牧民,井水浅而苦咸,草场荒漠贫瘠。毛乌素沙地的源头大沙头就像山一样耸立在它的西南面不远处。在规划区内,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约有十米高的沙圪旦突凸而起,赫然竖立在镇区西沿,甚是别扭。听说,这个沙圪旦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陶仑”。后来有一天,老旗长乌力吉图令吉普车司机挂上前加力,硬是冲了上去。他在圪旦顶上伫立良久……再后来,推土机把这个沙圪旦推平了。它的位置就在现在的旗党校和党委家属区一带。沙圪旦虽然消失了,它的名字却保留了下来,即镇区“丰”字形主干道的一竖“陶仑大街”②。
规划红线确定后,6月份各单位的施工人员陆续进场。最初,旗党政机关的规划区域,是在沙日塔位大街西段街北面,后来的旗医院地块上。当时,我们已经进驻那里,并用推土机推出一个用于施工取水的大深坑。旗领导正是考虑到当初进驻规划区的各个单个建设单位,都不具有党政机关的整体实力,来削平陶仑这个沙圪旦,才及时对规划做出了调整。让党政机关工地去啃下这个硬骨头。记得那天党政机关工地的人员和设施向新规划区转移时,真是兵贵神速。比如一顶能住进二十多人的钢架帆布大帐篷和三顶蒙古包,如果用“拆卸——搬运——再安装”的老办法就得花费两天时间;我们采用整体搬运法,即用一辆东风货车放下三面马槽为主承重,对担不到车上的部分采用人力肩扛,车人同步,整装——整运——整卸,仅用半天时间即大功告成了。
来到建设工地,如同投入决胜的战场。目标坚定而明确,时间就是命令:1981年开始建设,1982年基本配套,1983年实现搬迁。这是决心和意志的较量,每一个人心中都燃烧着强烈的使命感、责任感。生活环境艰苦,没有人顾得上怨苦叫累;工作条件艰难,人人迎难而上。许多人削发明志,一心扎在工地上——“全当出门把兵当”。没有丝毫的利益驱动,却难掩发自内心的荣耀激励。因为,大家知道:在伟大祖国版图上,一个新兴的小城镇,就要开始从我们的汗水中诞生啦!人生一世,又有几个人能够碰得到,这样的千载难逢的机遇呢?
凭着如此美好的感觉和自己好学爱钻的习性,我很快就进入角色。在当时的工地上建筑工程技术人才奇缺,实话实说,只有城建局的刘国英同志这根独苗,才算得上是真正接受过土建工程专业训练的技术人员。我主动承担了党政机关建设工程中部分主体工程及配套工程的工程量计算及材料预算工作,既为城建局缓解了工作压力,更使党政机关工地在工程招标,材料采购上做到了心中有数,避免了盲目性。
一份好的工程施工合同是保证工程造价、工期和质量的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文本,条款必须严谨而无疏漏。当时没有现存的范本可以借鉴。我就找来有关的书籍仔细阅读,琢磨出一个适合当时现状的工程合同文本。在旗党政机关工程和旗影剧院工程中,都采用了我的这个文本格式与工程承包方签订了工程合同,收到较好效果。
那时,上面拨给的基建投资款是十分有限的。工地上又没有任何基础设施,一切都得从头做起。资金捉襟见肘,处处告急。计划内调拨的建筑材料也非常少。多半要靠自行采购解决。地方建材只有黄沙可就地解决,砖瓦、石料起初都要从宁夏回族自治区灵武等地拉运;钢材、木材、水泥主要从乌海市拉运,有时还要去银川、走东胜、跑呼市、上北京……而工期的吃紧更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没有电我们找来机组自己动手发电,没有水我们就自己动手打机井取水;缺少工程技术人员大家就在干中学习,人人都拿出自身所长,尽心尽责,在实干中增长才干。发现问题及时沟通,群策群力。每一条切实可行的建议,都会被及时采纳,民主氛围十分浓厚。仅以我个人为例∶因受到报纸上北京昌平县农村解决吃水难消息的启发,我提出用塑料水管代替钢管铺设党政机关家属区供水管网的建议,就被领导及时采纳实施,不仅节约了大笔开支,而且缩短了工期。当然,我也提过让人无奈的建议。比如受到做预应力楼板的浙江东阳包工队自建工房的启示,我通过查阅有关资料,提出家属区的凉房和炭房的24砖墙体可以采用空斗墙砌筑的建议(当时住宅房的主体均采用37砖墙砌筑)。这样做的好处是,在不影响房屋结构的情况下可以节省三分之一的用砖量。不想,这一建议付诸实施后很快就被叫停。原因很简单∶当时家属区是清一色的清水砖墙体,局部采用空斗墙必然会破坏建筑群的整体美(但那些已经做成的空斗墙,仍保留了下来)。
回想起来,我也做过违规的事。忘不了那一次,我负责从海勃湾火车站押运为旗政府办公楼配套的水暖锅炉。途中遇到查布苦水沟8吨水泥小桥。在没有其他道路可行的不得已情况下,我一咬牙,强行让二三十吨的大货车冲了过去。幸亏没有出事。为了完成任务不惜铤而走险,这可是安全工作的大忌呀!
说起当年的工地生活,虽然紧张,没有娱乐休闲时间,但也不乏自娱自乐的生活情趣。有的人爱讲笑话,有的人爱闹笑话,有的人爱抬杠子,有的人爱比角力……下班回到帐篷里总是笑声不绝,热闹非常。最难忘,一天半夜,马某内急,跑到门外对着帐篷一角长长地撒了一泡尿。不料帐篷的里面,不偏不倚正巧是吴某的床头。尿水浸湿了他的被头。可笑的是,早晨吴某醒来,说他做了一个好梦:草原上下了一场好大的雨……
1983年10月,内蒙古自治区人民政府批准在敖勒召其设镇建置。随后我来到镇人民政府工作,任副镇长一职。期间,我又担当了旗影剧院和镇区主干道的铺设任务等工作。
在1987年的敖勒召其镇首届人代会上,我再次当选副镇长一职。直到1988年底离开内蒙古。令人欣慰的是,从此在草原上一个新兴城镇的镇志上,留下了一个南京知青的名字——记载着我和敖勒召其镇的不解之缘。
2008年1月26日,南京。一个大雪之夜。在孙国光夫妇双胞胎儿子的婚礼上,我见到久违的董晓虎夫妇。他们兴奋地告诉我,去年暑假回了一趟鄂托克前旗,“敖勒召其镇的变化真是太大了!”可惜,在当时的场合下我们不便多谈,显然仅仅就凭这一句话,已让我的心潮难以平静了。
敖勒召其的变化究竟有多大?在意料之中又更在意料之外。毕竟我已离开二十年了。往事如烟,风吹去。幸好在心底里还珍藏着一份:我和敖勒召其难分难解的情思……
注:
①敖勒召其的原申报地点是在距离其北面七八里地的,原吉拉工委所在地附近的梁地上。那里没有沙丘,地势平坦。因其土层下有一层薄薄的钙化层,不利于树木生长,而被放弃。
②由于敖勒召其的建镇地址起了变化,当时的旗领导曾打算把镇名改为陶仑。因为有人认为敖勒召其的蒙文意思是获物者,不太吉利。却因上级不批而作罢。
附:近日,就“陶仑”的含义征求同在乌仁都西插队的本地知青好友马·萨德比斯(在鄂托克旗蒙中校长岗位上退休)。他的答复如下:@无语东流?晚上好,才看到你的信息。“陶仑”三个意思。一是黎明前或黄昏后的白光,二是植物上的韧皮,三是前旗大沙头的蒙名。
作者:冯康年系南京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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