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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凤麟简介
王凤麟，女，汉族，1921年6月5日生于陕西省靖边县红墩界乡席季滩村，从小失去父母，因家中没办法养活，过继给没有生育儿女的二妈。她从小心灵手巧、聪慧好学，喜欢唱陕北民歌。16岁出嫁后，一辈子相夫教子，勤持家务，无论战争年代还是和平时期，全力支助丈夫的革命和工作，默默奉献，是黄土地哺育成长的善良贤惠、执着顽强的典型陕北女子。2012年4月11日上午，在丈夫去世15年后辞世，走完91岁的人生之路。
青线线那个蓝线线
蓝个英英的彩
生下一个兰花花
实实的爱死人
五谷里那个田苗子
数上高粱高
一十三省的女儿哟
数上那个兰花花好
…………
陕北民歌，是中华民族音乐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黄土高原的精神家园。有人说陕北民歌是用老钅矍头镌刻在黄土高坡上的一个民族记忆，也有人说陕北民歌是一个民族心中的音乐交响。《兰花花》，正是陕北民歌中的重要代表。最先唱出《兰花花》的人不知是谁，民间流传着很多关于《兰花花》的故事，但经多人考证，有一点是共同的，兰花花姓姬，名叫姬延芳，小名叶子，祖籍米脂县姬家峁姬家岔，后来全家逃荒到延安临镇定居。小叶子1919年出生，长得非常俊秀，桃花面，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小叶子喜欢穿蓝格格、碎花花的粗布衣服。有人说小叶子姑娘像雨后的马兰花，于是乡亲们就都叫她兰花花。兰花花不仅人长得端正漂亮，而且心灵手巧，学什么会什么，剪得一手好窗花，做得一手好面花，绣得一手好女红，在一十三省远近闻名。《兰花花》叙述了1935年刘志丹率领红军到达延安临镇，穷苦的红军战士与兰花花一见钟情，发誓相伴终身，却因红军奉命东渡黄河东征不能相守，两人依依惜别后，17岁的兰花花被父母强许给富户任家，但不久丈夫因抢劫被处决后，兰花花又被父母强嫁给姓石的富户家，受尽煎熬，日夜思念红军哥哥，年仅21岁就在精神极度苦闷和思念中病逝的故事。
陕北是革命老区，是黄土高原的中心，包括陕西省今天的榆林市和延安市，因都在陕西北部，所以称陕北。自古以来，陕北就是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交融地带，形成了以秦汉农耕文化为主体，融合了部分北方草原游牧文化的独特文化个性。陕北是中国的革命圣地，是中国共产党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创建的红色根据地，是党中央和中国工农红军长征的落脚点，也是党中央、毛主席领导中国共产党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进行抗日战争，转战陕北，指挥人民解放军进行解放战争，载入中华民族革命史册的地方。
虽然我出生在鄂尔多斯，但由于祖籍在陕北，和陕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再加上地域和工作的关系，对陕北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对陕北民歌有一种特殊的喜爱。工作之余，喜欢文学艺术，特别是进行歌词创作，这更加深了我对陕北民歌的偏好。每当踏上陕北的黄土地，总想听听陕北民歌，寻找那片沟壑纵横、峁梁相依、川道河水相连的黄土地上一个个的故事，倾听从一座座窑洞里飞出和流淌的一首首歌，感受这片厚土地上滋养的浓浓风土人情。特别是2019年5月23日，作为当代音乐创作作品被收藏的词作家，我应邀赴榆林参加陕北民歌博物馆开馆仪式，目睹立足“全国性、唯一性、权威性”而建设的集民歌研究创作、培训交流、演艺推广和产品研发于一体，以经典陕北民歌诉说黄土高原社会、历史、文化、艺术、民俗发展，以实物展品陈列与现代高科技技术相融合展示的博物馆，再次深深感受到陕北民歌的独特魅力。
陕北民歌，是生活在黄土地上的劳动人民创造的最简便的艺术形式。毫不夸张地说，陕北民歌是唱遍中国、走向世界的民歌，它有《诗经》的传统美，又有农耕文化和游牧文化的融合美，有苍凉的感叹，更有浪漫的情趣，有真实的故事，更有夸张的想象，有沧桑中的悲壮，更有生活在黄土地上的人们对黑暗势力的抗争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陕北民歌，是生活在黄土高原上的人的精神故乡，从时间长河中走来，寄托着一代代人真挚的情感。
最初听到陕北民歌《兰花花》，是20世纪60年代末的事。当时的中国正在经历着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当时我们全家人住在一间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平顶小屋内。那时，已是中年的姥姥，一个人带着3个正在中学和小学读书但已停课的舅舅和年幼的我生活，睡觉时只能挤在家中唯一的小土炕上。由于炕小挤得睡不下，我又年小，睡觉时只能横躺在姥姥和舅舅们的脚下，春夏秋冬，度过一个个难忘的夜晚。
记得是在1969年隆冬的一个漆黑夜晚，北风呼啸，寒气逼人，小屋窗户和门上的玻璃结上了厚厚的冰花。在昏暗的灯光下，姥姥盘腿坐在小炕桌旁，一针一线缝补着舅舅们穿破的衣裳，缝补间突然轻声吟唱起来，歌声婉转而凄凉，在屋中回荡：“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个英英的彩，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的爱死人。五谷里那个田苗子，数上高粱高，一十三省的女儿中哟，数上那个兰花花好……”吟唱中姥姥的眼睛红了，泪水夺眶而出，挂在了脸上。我惊讶地看着姥姥，忙用自己的小手为姥姥擦去脸上的泪珠，姥姥的歌声停止了。瞬间，小屋内静静的，仿佛永恒流动的时间已经停滞，歌声永远铭刻在我心上。后来我才知道，姥姥吟唱的这首歌，是陕北著名的民歌《兰花花》，也是一首姥姥心中最喜爱的几乎伴随她一生的歌。
姥爷和姥姥都是地道的陕北人，姥姥1921年6月5日出生在靖边县红墩界乡席季滩村，姥爷段振江同年5月29日生。姥爷家是大户人家，姥爷的父亲是当地天主教堂的大掌柜。姥姥出生后丧母，3岁时又失去了父亲，家中没办法养活，将她过继给没有生育儿女的二妈。二妈做得一手好针线活，绣得一手好花，是姥爷父亲家中的绣女。姥姥经常跟着二妈去姥爷父亲家做针活儿。姥姥聪慧好学，模样性格又好，9岁时被姥爷的母亲看上，送给了王家一头牛，定了娃娃亲。1936年春，年满16岁的姥爷和姥姥在姥爷父母的操办下成婚。婚后不久，在父亲和家人的支持和鼓励下，姥爷和同乡的几名青年追求知识，立志离家，到很远的著名的榆林中学读书。震惊中外的“七七事变”爆发，抗日战争的烈火在全国燃烧，全国抗日战争开始。1938年秋，在榆林中学读书的姥爷，受中国共产党人的影响，怀着报效国家、誓死抗击日寇的决心，瞒着父母、妻子和兄弟，毅然决然地和几位追求爱国和进步的同学弃学，秘密投奔延安，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姥爷到延安后，进入抗日军政大学第五期学员班学习，毕业后分配到刘伯承、邓小平率领的一二九师七六九团二营任职，奔赴太行山，战斗在抗日的最前线，参加了著名的“百团大战”等战役，在战火中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姥爷离开榆林中学后，就与家人失去了联系，长达8年杳无音信。8年中，在战火纷飞的艰苦岁月里，姥爷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家乡的亲人和妻子，亲人们和姥姥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姥爷。乡亲们都说姥爷战死沙场，已成千古。一直在家务农、料理家务、照顾公婆的姥姥却始终在期盼中坚定信念，深信总有一天，姥爷会平安回来与亲人和自己团聚。直到1944年，抗日战争接近尾声，久别8年的早已是八路军军队干部的姥爷，才第一次回家与亲人们和姥姥团聚。8年中，姥姥怀着对丈夫深深的爱，不知多少次在夜晚背着公婆，眼含热泪，吟唱着心中的《兰花花》，盼等姥爷凯旋。
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中国的经济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民过上富裕的生活。1983年12月，姥爷从乌海市第一届政协副主席的工作岗位上光荣离休，住进市委专门为离休老干部建起的干部休养所，过上了离休后快乐的生活。每逢过年过节，子女儿孙们归来欢聚在一起，说祝福的话，唱祝愿的歌，姥姥总会在大家的一再请求下，唱起她一生都在用心吟唱的《兰花花》。《兰花花》已成为全家人公认的姥姥唯一保留的歌。
1997年1月10日，76岁的姥爷，在与疾病多年的斗争中辞世。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姥姥放弃了参加工作的机会，一辈子支助姥爷，相夫教子，勤劳质朴，兢兢业业，默默奉献。姥爷辞世后，姥姥开始了漂泊的晚年生活，先后在乌海市、鄂尔多斯市和呼和浩特市度过老年的时光。特别是晚年居住在呼和浩特市的日子里，在鄂尔多斯市工作的我只要有时间和机会，就去看她，尽力陪伴在她的身边。尽管有家人的陪伴和保姆的悉心照料，但随着岁月的流逝，姥姥的年龄越来越大，身体还是越来越不行了，后来生活也很难自理，再加上眼睛患严重的老年性白内障，什么也看不清楚了，常常不得不用手去摸认来看望她的亲人。但是，躺在床上的姥姥始终是坚强的，始终没有糊涂，神智永远是清醒的。一天，我坐在老人家的身旁，凝视着日渐消瘦的姥姥说，您再唱一次《兰花花》吧，姥姥憔悴地轻轻摆摆手，依然微笑地说，“我想唱，可我唱不了了”。2012年4月8日的夜晚，我踏着星光最后一次去看望姥姥，离别时告诉老人家我第二天早上要乘飞机去香港，参加内蒙古自治区政府组织召开的招商洽谈会议和招商引资活动，这时，姥姥猛地紧紧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愿松开。4月11日，我离开姥姥三天之后的上午，在姥爷辞世后的15年，姥姥追随着姥爷，走完了她91岁的人生之路。
姥姥走了，带着对亲人的爱，告别了她深深眷恋的人世间，与姥爷合葬在内蒙古大青山革命烈士陵园公墓中。转眼间，8年过去了，在和煦的春风里，又迎来了一个阳光灿烂、百花盛开的春天。8年中，我多次到陕北，一次次站在天籁横空而又不绝音的黄土地上，用心感受永远唱不完、听不够的不老的陕北民歌，寻觅陕北民歌里的世界。直到今天，《兰花花》依然是人们最喜爱的陕北民歌。《兰花花》在传唱中创作成管弦乐、钢琴曲、二胡协奏曲，创作成歌剧、舞蹈、歌舞剧，这些音乐和艺术作品，都是以民歌《兰花花》曲调为基础，结合陕北民歌整体风格进行扩展的，都在用不同的形式传扬着《兰花花》。《兰花花》成为经典，一次次走上了中国和世界的舞台。《兰花花》从20世纪30年代传唱到今天，歌声中的那个兰花花，早已不再是延安临镇的那个苦命女子，更多的是黄土地上成千上万个追求圣洁爱情，与痛苦和艰难抗争，在奋进中追求光明和幸福的陕北女子，她们用歌声倾诉情感，以歌声来激励生活的勇气，在歌声中直白地描述心中的渴望、梦想和对未来百折不挠的追求，生动再现了生活在黄土高原上的人们的精神风貌。歌声里，陕北人在奋斗，生命在燃烧。今天，当我再次细细品味陕北民歌《兰花花》，我深深地感悟到：那在陕北出生、被黄土地哺育成长的善良贤惠、执着顽强的姥姥，不正是众多栩栩如生的陕北女子群雕中，昂首站立的一位吗？
作者：乔明 来源：奇海林 杨勇主编，《我与鄂尔多斯》【第五卷】，学苑出版社，2021年12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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