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领导人,外交工作者,都得是语言大师。否则是绝对胜任不了的。不管是正式的外交文件,如国书、照会、公报、协议、交涉、备忘录、檄文、抗议,还是非正式的商谈、对话、新闻发布、记者访谈直至迎送词、祝酒词,都是字斟句酌、严密精当的。外交无戏言。一字一句,都关乎国家兴亡、民族利益。相互友好,甚至是结盟的国家之间,也要做到分寸准确,顾及长远。而对于处在竞争、搏弈状态的邦交来说,就更得拿捏有度,冷热适当,既坚持原则,又不造成无谓的伤害。我们时常看到彼此交恶,甚至兵戎相见的国家之间,往来文书开头都要有问候语,结尾一般还要“顺致崇高的敬意”。这是近现代文明外交的一个标志。鲁迅说,辱骂和恐吓绝不是战斗,外交上更是如此。东北亚某国,电台电视台播发文告,除了语言犀利、无所不用其极,声调也极为慷慨激昂,类似古代的骂阵,其实是色厉内荏、虚弱无力。相比之下,我国外交部发言人的发言,语调平和、摆事说理,显得稳重、自信。加上是有实力、负责任的大国,所以那发言备受中外关注,很快传诸四海,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外交语言要经历语种的转换,转换中难免有失准失色的地方,特别是我国的成语、典故、古代诗词、民谣,翻译起来,难度很大,因而原文原话更要反复推敲,避免易生歧义误解的漏洞。 早在战争年代,毛泽东、周恩来在接待斯诺、贝特兰、史沫特莱、斯特朗等英美记者时,就以他们的广博知识,艺术语言倾倒了这些见多识广的西方媒体人,从而让世界知道了中国的红军和中国的未来。建国以后,周恩来、陈毅、邓小平等主管外事的党和国家领导人,或在重要节日举行新闻发布,或于出访中接受记者采访、纵谈天下大势,宣示我国外交政策,批驳西方造谣诬蔑,显得拥容大度,幽默风趣而又渊博睿智。赢得众多朋友,捍卫了国际和平与正义,并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恢复了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中印两国总理共同倡导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简单明瞭,言简意赅,很快风行全球。陈毅以诗言情,在缅甸即席赋诗:“我住江之头,君住江之尾;彼此情无限,共饮一江水”,促进了中缅“胞波”情谊,至今流传于中缅民众之中。 今年4月29日,我国外交部发言人在回答关于奥巴马访问亚洲四国而未来中国的提问时,以诗一般的语言答道:“你来,或者不来,我就在这里”展现了无比的淡定和从容。而外交部在回应菲律宾总统阿基诺三世欲出席在广西南宁召开的东盟博览会的请求时,答道:“中国请阿基诺在更适当的时候访问”。绝妙无比的软钉子!那个小丑几年前来过中国,签了几个贸易投资大单,接着马上去日本商量在南海共同挑衅中国之事,此番想故伎重演,天真之至,中国岂能再吃亏上当?明明是拒之门外,却又表达得如此含蓄文雅,真是高超的外交智慧。与此相似,日本首相一边在钓鱼岛问题上大肆挑衅中国,并在国内紧罗密鼓,解禁集体自卫权,一边故作姿态,说想和中国领导见面,回暖中日政治关系。外交部发言人直截了当而又掷地有声地说:是“安倍自己关闭了与中国领导人对话的大门”,既明确了“责任”,又揭露了安倍的两面派嘴脸。不久前王毅外长在欧洲的一次演讲中说:“2014不是1914,更不是1894。与其拿一战前的德国做文章,不如以二战后的德国作榜样”把德、日两国二战后的态度做了鲜明对比,凝聚了历史,言明了是非。那种场合,你长篇大论,人家不会耐心地听,四十多字,纵跨两个“甲子”,横比欧亚二洲、何等的精辟和富于说服力呵! 较难对付的是香港记者。陆港是“内交”,但香港属“境外”,政治制度、舆论环境迥异于大陆。今年全国“两会”期间,香港记者追问国内尚未“揭锅”的贪腐案件。大会发言人敏锐地回答说,我也和你一样,是从××小报看到的。最后对答了三个字:“你懂的”,引来满堂笑声,大家心照不宣,没有泄密,没有点出当事人名字,答的相当巧妙。还有一则新闻说,香港反对派绝食,乏人响应。在分析了反对派诉求的非理性、非法性之后写道:“李卓人等人要绝食,除了减肥,不可能达到任何其他目的”,把个十分严肃的问题轻松化解了,我想反对派们听了,会三思而后行的。香港有些人,当洋奴惯了,不知天高地厚、甚至想搞“港独”。上述回应,真给面子,不批不骂,只提醒注意后果,说明中央、大陆,既善意,又宽容,还说得让人忍不住偷笑。 外交辞令,看似文雅、温婉,实则力道遒劲,有时同战场上的刀剑枪炮一样,是克敌致胜的强大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