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太宗窝阔台可汗白宫

        鄂尔多斯地区供奉着元太宗窝阔台可汗白宫。鄂尔多斯人称它为“窝阔台伊金”，“伊金”为蒙古语，汉意为“主”。据《绥远通志稿》载：“窝阔台哀（伊）金在达拉特旗王府之西南。距王府约三十里，离召（展旦召）约五里许。于天气晴朗时，登召远望，遥见西北之荒沙广漠中，有较大于普通之蒙古包一座。包之北面，且有看守此包之达尔哈（扈）特人住屋数楹。盛窝阔台骸骨之银棺，即置于此包中。棺之形式与现代普通寿器迥然不同，乃一矩形银箱。其体积长约二尺余，宽高各约一尺余。置于石砌之台上。其前设有供桌。桌上置有多数银制祭器。且有海灯一盏，不论昼夜，点燃不熄。”蒙古族人把这座白宫世世代代当作神物供奉至今。

        一、元太宗窝阔台可汗白宫的历史变迁

        窝阔台系成吉思汗第三子，亦作“斡歌歹”、“谔格德依”、“格克地”等，即元太宗1186年生，长大后随父参加对金战争，攻取云内、东胜等太行东西二十余州。西征中，统兵攻战花剌子模旧都玉龙杰赤等城。西征后受封于今额尔齐斯河上游和巴尔喀什湖以东一带，首府叶密立城（今新疆额敏县）。1229年，继蒙古汗国汗位。即位后次年举兵攻金，1233年占领金新都汴京，继又联合南宋，攻下蔡州，灭金。1235年，遣拔都统兵西征，先破不里阿耳、钦察，继陷斡罗斯中部和南部所有重要城市，1240年攻下乞瓦（基辅），深入欧洲中部，分路进军今波兰、匈牙利、捷克及奥地利的部分地区。在位期间，采耶律楚材策，用“汉法”，兴办学校，施行科举制度，定赋税，置仓廪，括户籍，行交钞；普设驿站，加强各民族的联系和经济文化交流；建城镇，打井济水等。《元史·太宗本纪》曰：“帝有宽宏之量，忠恕之心，量时度力，举无过事，华夏富庶，羊马成群，旅不赍粮，时称治平。”此话虽不免过誉，但也足以证明其行事确有可称者。元世祖忽必烈（1215～1294年）至元二年（1266年）制先世尊谥庙号时，追谥窝阔台可汗为英文皇帝，庙号为太宗。窝阔台可汗在位十三年，于1241年11月在打猎行宫中病逝，葬于漠北故土起辇谷。1246年8月24日，窝阔台长子贵由（1206～1248年）继窝阔台即汗位。贵由遵蒙古传统，为永远纪念和祭祀窝阔台可汗，把他的鄂尔多当作神物，迁置于成吉思汗八白室（今鄂尔多斯市成吉思汗陵）。鄂尔多内安放窝阔台可汗“灵箱”及其遗物。所谓“灵箱”，即可汗的“神灵”（魂）之物——是他弥留之际放在鼻孔上的一绺公驼顶鬓毛和他的胛骨。同鄂尔多迁来的还有窝阔台可汗的黑缨军旗——哈日苏勒德。这些所属神物总称“窝阔台伊金”。为祭祀和守护“窝阔台伊金”，贵由可汗还派遣一部人，称达拉特部。据达拉特部人说，达拉特部名称来源于窝阔台可汗胛骨（达拉，汉意胛骨），达拉特为达拉的复数格，是达拉特部人的总称。因达拉特部守护和祭祀“窝阔台伊金”，故把它称作“达拉特”人。达拉特部由守护成吉思汗八白室的鄂尔多斯济农诺颜所统领。北元（中原为明朝）时期，达拉特部成为鄂尔多斯的一个大部。元太祖成吉思汗十五世孙巴图孟克达延汗之孙衮必里克墨尔根（1506～1550年），于1532年袭济农诺颜，统领鄂尔多斯万户。其子卫达尔玛诺木欢诺颜，统领右翼达拉特（达喇特）、杭锦部。1649～1650年间，鄂尔多斯各部归清，被分设为六旗。原卫达尔玛诺木欢诺颜所领达拉特、杭锦部被分设为两个旗，即鄂尔多斯左翼后旗和鄂尔多斯右翼后旗。其达拉特部为鄂尔多斯左翼后旗，民间俗称“达拉特旗”。

        清康熙59年（1720年），康熙帝承认鄂尔多斯地方的成吉思汗八白室等蒙元可汗神物的祭祀活动，并钦定这方面有关律例，后写入《理藩院则例》。窝阔台伊金鄂尔多、哈日苏勒德等成为鄂尔多斯左翼后旗（达拉特旗）所祭祀和守护之神物，也是鄂尔多斯各部及各旗札萨克诺颜必须躬临参加典礼之地。窝阔台伊金祭祀等有关事务由旗札萨克诺颜主持，具体事务由全旗八个参领区参领官轮流负责安排。与此同时，窝阔台可汗的四位将领的后裔继续躬行守卫和祭祀事宜，称旗札萨克诺颜管辖的“达尔哈特”。这四户旗辖达尔哈特只对窝阔台伊金的事宜负有义务，不向政府缴纳赋税和服公役。祭祀的有关费用由旗札萨克诺颜承担。即：一年四季祭奠，每次绵羊五只、奶油五十斤、白面五十斤、白银二十两等；每三年换一次盖窝阔台伊金鄂尔多所用毛毡二十一片；窝阔台伊金哈日苏勒德每逢龙年一次威猛祭，用羊四十五只。顺治七年（1650年），达拉特部首领沙范札归清，被封札萨克固山贝子。此时，窝阔台伊金鄂尔多和哈日苏勒德矗立于巴拉嘎松·腾吉思湖（今达拉特旗展旦召苏木柴磴嘎查北）西北。乾隆三十年（1765年），丹巴达尔济袭鄂尔多斯左翼后旗札萨克后，把窝阔台伊金鄂尔多及其哈日苏勒德迁址于福茂城“喇嘛赏”（赏，汉意为府，喇嘛府之意，今达拉特旗解放滩乡五股地以南的罕台河西岸）。光绪三十年（1904年）被洪水冲后又迁至达拉特旗展旦召哈拉札岱营西北处的乌林塔拉，又称哀林滩，距达拉特旗王府（今达拉特旗树林召镇）西南约三十里。民国元年（1912年）八月，民国政府颁布《蒙古待遇条例》，各蒙古王公的管辖治理权等一律照旧。因此，在鄂尔多斯地区的成吉思汗八白室等蒙古族总神祗仍按传统进行祭祀。这时，窝阔台伊金祭祀的达尔哈特有：朝光图布仁、那顺乌力吉和乌力吉那松（柴磴人）之父等户。民国六年（1917年）达拉特旗札萨克逊布尔巴图借晋升和硕亲王及盟长兼祭祀成吉思汗八白室济农的机会，为窝阔台伊金建一座灵塔，从本旗拨出银元，从陕西榆林请来工匠，历时半年，在窝阔台伊金旁建起一座约两丈高的蒙古式灵塔，将窝阔台伊金的银制灵箱移供于灵塔腹龛中。

        1934年，伊盟东部地区的杨猴小、邬四儿等匪首勾结区内外土匪，在达拉特旗一带抢劫肆虐。窝阔台伊金的达尔哈特那顺乌力吉，为防止土匪把银制灵箱抢走，遂独自悄悄将银制灵箱埋藏于银肯沙里。果然未出所料，是年秋天杨猴小带领一股土匪抢劫扑空，找到那顺乌力吉家，拷打并逼问银箱的下落。但那顺乌力吉拒绝说出真相，佯说被达拉特旗王爷拿走。杨猴小恼羞成怒，令其手下用绳索把灵塔的铜顶硬拽下来用牛车拉走，同时赶走了那顺乌力吉的一群羊。灵塔被破坏得只剩下底座。翌年（1935年）秋天，那顺乌力吉病危，临终前对其子孟克巴图说：“我已把（窝阔台）伊金灵箱安全地埋在银肯沙东段某地，如今兵荒马乱，你们不必寻找，今后把苏勒德祭祀好就是了。”还告知他灵箱埋藏地点的标记。孟克巴图遵照父亲的遗言，把窝阔台可汗的哈日苏勒德矗立在灵塔前，供祭至1956年成吉思汗文物管理处请走为止。而窝阔台可汗的灵箱，由于流沙移动，标记有变等原因，孟克巴图在银肯沙里默默地找了几十年，直到2001年病逝，仍未找到。l956年，国家拨款建了成吉思汗陵园，把伊克昭盟境内的有关文物都集中在这里保管。孟克巴图为窝阔台伊金的哈日苏勒德的安全起见，响应伊盟行署关于民族文物集中管理的指令，于是年5月亲自把哈日苏勒德护送至成吉思汗陵园，完成了他祖辈为之付出的艰辛的神圣之举。1966年6月，中国掀起长达十年的“文化大革命”。是年秋天，伊盟东胜市红卫兵来到成吉思汗陵园，拆毁陵园内所有文物，窝阔台伊金的哈日苏勒德也随同被毁。1970年，孟克巴图得知这件事后悲痛万分，悄悄地跑到银肯沙的埋藏窝阔台灵箱的地里，跪下祷告：“圣明的窝阔台伊金陛下，今魔鬼毁掉了您的哈日苏勒德，但您的圣灵在这里保佑着我们，我们子子孙孙继续供奉您，请陛下开恩保佑。”

        1982年6月，笔者采访孟克巴图老人，他居住在达拉特旗展旦召西北部的哈拉札代营子。孟老年已8旬，这位民国初年北京蒙藏学校的高才生，精通文史，一派文人风度。他对我说：“我们家族祖祖辈辈祭祀了窝阔台伊金，这是我们祖辈的神圣职责。痛惜的是伊金的灵箱埋藏于银肯沙里，至今还未找到，伊金的哈日苏勒德被那些魔鬼们毁掉了。近几年来我每次做梦，梦中祭祀窝阔台伊金的哈日苏勒德。我想这是窝阔台伊金托梦给我，令我复原哈日苏勒德。于是我遵照圣意复原了哈日苏勒德并立于祭坛，按照传统每日祭祀。从此，我再也没作这类的梦。”听他这段陈述后我跟他去祭坛，亲眼目睹了高高矗立的窝阔台伊金的哈日苏勒德。

        二、元太宗窝阔台可汗的祭祀

        从上述可知，窝阔台伊金的神物有窝阔台可汗的灵箱和哈日·苏勒德的始末。蒙古汗国贵由可汗为永远纪念窝阔台可汗，制定了祭奠窝阔台伊金的规程。元帝忽必烈（1235～1294年）又将窝阔台伊金的祭奠法规作了规范。具体有：四季大祭、奉祭、月祭、日祭和哈日苏勒德威猛大祭等。四季大祭：元月初三、四月初三、七月初三、十月初三举行。其中，元月初三日祭祀仪式中有窝阔台伊金香烟祭祀（祭灶）仪式。七月初三日的祭祀较为隆重，伊克昭盟及所属七旗札萨克诺颜等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成员们躬临参加这次典礼，以表达崇功报德，饮水思源之虔意，以求福祉。此次大祭由达拉特旗札萨克诺颜亲自躬行一切仪式，旗属八名参领官辅助举行。参加人员除盟长、各旗札萨克诺颜及其随行人员外，还有达拉特旗的官吏和平民百姓，人数多达数千人。此次祭祀仪式中包括窝阔台伊金金殿祝福神（呼图格）仪式。以九只整绵羊等做供品。其它季祭均由达拉特旗札萨克诺颜的协理台吉前来参加，八个参领区的参领官轮流主持举行，以五只整羊等做供品。季祭仪式程序是献哈达，达尔哈特诵祷词；献佛灯，诵献佛灯祷词；奉献熏香，诵献熏香祝词；献全羊供品，诵献全羊供品祷词；献圣酒，诵献圣酒祷词；唱祭歌；诵祭词，参加祭祀者跪下祈祷叩头。最后把祭祀的胙肉（又称祭祀的口福）分赏给参与祭祀的人们，结束祭祀。

        日祭，每天早在窝阔台伊金包前的哈日苏勒德祭祀台前焚燃香柏，诵《伊金仓》（祭圣主祈请颂），包（宫）内向窝阔台伊金献香、献佛灯，祈祷叩头。晚上，给窝阔台伊金灵箱前的长命海灯上添油，焚香。

        月祭，每月初一、十五日举行，程序为献哈达，献佛灯，奉献熏香等。

        奉祭，是除了月祭、季祭等有固定日期的主要祭祀以外，平时信徒们选择吉日良辰，或是达尔哈特根据信徒的请求择定的好日子进行的一种祭祀。

        哈日苏勒德威猛祭。窝阔台伊金哈日苏勒德与窝阔台伊金（灵）的季祭、月祭、日祭都是一体来进行祭祀，唯独哈日苏勒德威猛大祭单独进行。窝阔台伊金哈日苏勒德威猛大祭每逢龙年举行，每十三年举行一次。具体日期为龙年八月二十四日，据传说，此日是窝阔台继可汗位之日。威猛祭由达拉特旗札萨克诺颜负责主持举行，伊盟盟长、各旗札萨克王公台吉和达拉特旗仕官、平民等各界人士前来参加。这一日早晨，威猛祭坛上祭用的四十五只整羊、圣酒、哈达等一应之物都已准备就绪后，把换缨挺秀的窝阔台伊金的哈日苏勒德请到祭坛并立于正中。辰时开始举行威猛大祭。其程序为：献祭品，诵祭词，吹大号，达尔哈特人念窝阔台伊金哈日苏勒德威猛祭词，在“哈哈！哈哈！哈哈！”的呼声中两名达尔哈特把窝阔台伊金哈日苏勒德在祭桌上用劲捣九下，向东南方向捣三次。祭祀结束后，把窝阔台伊金哈日苏勒德请回旧址。最后，举行赛马、摔跤等蒙古族民间文化娱乐活动，十分热闹壮观。

        三、窝阔台可汗白宫是宝贵的文化遗产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窝阔台伊金白宫不仅仅是蒙古族宝贵的文化遗产，也是自治区乃至我国的珍贵文化遗产之一。开发利用内蒙古的本土文化资源，是保持中华多民族文化丰富性与多样性的需要，同时对于打造内蒙古文化大区新形象具有重要的意义。为此，笔者整理了二十多年来积累的资料，编写此文，以尽绵薄之力。

 

参考资料：

  1.《绥远通志稿》第2册，第280页，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7年

  2.《成吉思汗八白室》，内蒙古文化出版社，1999年

  3.那音太：《建议复原元太宗窝阔台汗陵塔》，内部资料，2003年

采访录：

  1.《武增德采访录》，1974年4月14日。武先生在民国时期继任达拉特旗八位参领官之一，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达拉特旗旗长

  2.《孟克巴图采访录》，1980年6月12日

  3.《仁庆参领采访录》，1980年6月11日。仁庆先生在民国时期担任达拉特旗默尔克特参领区参领官。采访当时居住于达拉特旗展旦召西滩

  （本文系内蒙古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资料，2004年4月26日撰，2009年3月改定）

 

 

       作者单位：内蒙古自治区档案馆